陈洪绶 陈洪绶,比毕加索还早三百年的中国“丑画”大师( 二 )


佛教禅宗就更明确了:都说众生平等了,还分什么美丑,论什么妍媸呢?
于是,早在唐末五代时,就有一位擅长画画的贯休和尚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:“既然我佛不歧视长相丑陋的人,那为什么菩萨罗汉都得往好看里画呢?”
说干就干,他立刻画了一组《十六罗汉图》,证明长得丑一点也不影响虔诚礼佛、普度众生。结果是一炮而红,影响深远。

陈洪绶 陈洪绶,比毕加索还早三百年的中国“丑画”大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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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代 贯休《十六罗汉图》局部
到了南宋,又出了一个怪咖梁楷,他的绰号干脆就是“疯子”,代 表作之一是这幅《布袋和尚图》——这种丑怪风尚,也同时出现在了石头圏。

陈洪绶 陈洪绶,比毕加索还早三百年的中国“丑画”大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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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 梁楷《布袋和尚图》
石头还有圏?不错,唐人就有 “盘”石头的爱好,而且石头越丑越怪,身价就越高。
白居易作《咏石诗》:“苍然两片石,厥状怪且丑。”
苏轼也继承了这个传统,不光对丑石头津津乐道,还画了一幅《枯木怪石图》传世。

陈洪绶 陈洪绶,比毕加索还早三百年的中国“丑画”大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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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 苏轼《枯木怪石图》
这真的不是个异形蜗牛吗?
对于把枯木怪石画成蜗牛这件事,苏轼是很有底气的。因为他自己说过: “论画以形似,见与儿童邻。”画画这种事,要是追求“画得像”的话,跟 小孩子有什么区别!
话都撂这儿了,苏轼要是还画得活灵活现通俗易懂,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?所以,当这幅《枯木怪石图》于2018年重见天日的时候,大家应该都会感叹:东坡果然是条说话算话的汉子。
言归正传,以上所有的“丑画”,之所以能得到一代又一代画家的追捧, 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瞎。
而是因为,这些作品所体现出来的“丑”和“怪”,虽然不和谐、不匀称、秩序崩坏、比例失调,让看到它们的人感到迷惑、压抑、惊骇、厌恶……
但是反过来说,也证明了它们能在第一时间攫取观者的注意力,震慑观者的心灵,从而产生一种比传统的“美”更为强烈的感染力。
传统意义的“美”,是必须守规则、讲法度的:三庭五眼、左右对称、黄金分割……谁更符合标准,谁就更美。换句话说,“美”仿佛有尊卑高下, 分三六九等。
在这样的语境下,刻意的“丑”,反而象征着对规则的嘲弄和颠覆,象征着画家奔向自由的反叛精神。
而陈洪绶,只不过是沿着这条道路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。他会选择这条路,似乎也是历史的必然:
一方面,当中国画发展到晚明以后,“前浪”们已经将“美”推到了极致,“后浪”很难再沿着同样的路径将之拍死在沙滩上,想要出头,也只好另辟蹊径,拓展新的空间;恰逢当时市民阶层扩大,个体意识开始增强,艺术圏对那些个性张扬、与众不同的东西也有了更高的接受度。
另一方面,陈洪绶的奇骇画风,是在他经历一系列的人间惨剧之后最终成形的。中年的他亲历了国破家亡、恩师绝食殉国、自己遁入空门……死是不想死,活又活不好,从一个肥马轻裘的公子哥儿变成了愤世嫉俗的病老头儿。
想想看,仇英生活在鼎盛的明中期,身处最繁华的苏州城,从底层爬到上流文艺圏,处处逢贵人,一生都在走上坡路,与陈洪绶的经历完全是两个极端。
所以,仇英笔下那种温润和谐、热热闹闹的俗世之美,对陈洪绶来说,已经是追不回的前世,是幻灭了的骗局,是虚无的镜花水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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