査海生 你的老舅不只会唱《野狼disco》 他还歌唱海子和窦唯( 四 )


在当时,董宝石顾不上为《海子》太难过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对付。儿子出生后,媳妇患病,身子一动,皮肤上就起米粒般的小紫点,搞不好是内脏出血。长春没地能治好,她便带儿子回了成都,半年没动静。一看不对劲,宝石也得走。
郁闷的他来到莲花楼,想找个人聊聊。而莲花因为工作,闷着,躲在房间里玩游戏,怎么都不出来。宝石很尴尬,坐在沙发上,没有说话。客厅灯光昏暗,他觉得这个地方就像一个深渊。过了一会儿,婕站起来说我要走了。莲花傻了,什么?宝石说,我要去成都了。莲花没有再说话。
后来,宝石对莲花说,自己也不太想回来了。这城市没落,想在这儿做音乐,非常的难。而媳妇在成都有了更好的机会,原来在长春做奢侈品,销量一直下降,压力特大。
半年过去了,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。说唱,伙计,好像结束了。董宝石的告别方式是喝酒,并且喝下去。每天微信群喊,喊完之后随机过渡。他们喝东北雪花,倒驴。喝到烂醉,婕爬回家,连床都懒得睡,躺在沙发上,美美地睡了一觉。
离别前,莲花用回响贝斯混了首邓紫棋的《泡沫》,录了个视频,完了发微博说:没有不散的宴席,全都是泡沫。此曲送给我即将远去的老铁宝石,以此祭奠我们二十多年的友谊,以及你我十多年并不容易的说唱之路。
黑山马
九月,老舅难得有两天假期,回了成都。下了楼,他熟练地用成都话和阿公阿婆打招呼,钻进一家小铺,点了一碗豌杂面。有了儿子后,他每天凌晨四点睡,下午一点起,夜里安静,能写歌。这天他起的早,十一点就醒了。
你什么时候来成都的?舅舅抽着面毫不犹豫地说:2015年1月21日,我永远不会忘记,这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。
离别弄得挺狼狈,朋友们到长春的机场送他,而董宝石拎着一个塑料袋,里头放一双宾馆的拖鞋,其他什么都没拿。“什么都没有,我来到成都,明白吗。”
刚搬到这里,一家人和公公婆婆挤两室一厅,董宝石如坐针毡。一张沙发那么长,岳父坐起来,只能站着。站了一会儿,他觉得不好意思,回到卧室,看着唯一的床,更不用说创作了。活着很难。有好几次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来成都。他只能反复说服自己妻子是对的。
他去一家商场应聘,刚进门,保安看他俩胳膊肘上都是纹身,拦下他问,来做啥?宝石说,我来应聘管理员。保安说,兄弟,你身上有这东西,肯定不得行。
那是董宝石的第一个纹身。在儿子出生前,他找到了后来成为纹身师的陈豪,并在他的左右手臂上纹了海子之夜。我老婆说她对这个纹身下了很大的决心,怕她爸妈看到纹身后会这么想。回到父母家,他们不得不一起穿长袖,但被妈妈发现了。妈妈说,儿子,你的手怎么了?他说,你整在这里,上班后干什么。
妈的话应验了。董宝石没说话,直接上了楼。见到面试官,他说,你们楼下保安挺没素质,说些有的没的。面试官懵了一会儿,也盯着他的纹身看。宝石说,怎么,有这纹身很奇怪吗?又给面试官解释寓意,是海子的诗歌。面试官说,你挺酷,但你好像不太适合我们这份工作。
那就别做了。

后来宝石去开uber,开了三天,不认路,倒赔了顾客10元。在柜台卖水龙头,一天进俩顾客,剩下时间对着四十多岁的柜姐,看她们啃瓜子。再是一足球队友介绍他去批发手机,他感到信心十足,终于迈进了朝阳产业。结果干到第四个月,老板跑路了,还欠了一月工资没发。媳妇说,你干这真不擅长,还是回来写歌。有两三年,都是媳妇在养家。
我们的欢哥说宝石是雨人。那部美国电影讲述了一个除了心算什么都不懂的自闭症天才,还有宝石。他会带卡走路,生活能力差。我们其余的人,如果我们做别的事情,我们能做的都是可以的。宝石除了别人不能创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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